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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统社会中的妇女抗争

2000-11-03 来源:光明日报 钟年 我有话说

中国传统社会中的男子普遍要受到政权、族权、神权这三种权力的支配,而女子除上述三种权力外,还要受到男子的权力即夫权的压迫。但有压迫就会有反抗,在中国历史上,从先秦直至近代,无数女性曾向压迫着她们的不平等的社会规范挑战。虽然这些挑战往往难以有圆满的结局,甚或只能以变态的形式表现出来,可她们的行为毕竟构成了中国女性史中不可缺少的一页。

争取婚姻的自主选择权。婚嫁是人生的大事,在传统社会中,青年男女的婚姻多由包办来完成,依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。所以,那时的婚姻首先并不是当事者个人的事,而是两个家族群体间的事,如《礼记·昏义》所说的“合二姓之好”。对一个女性来说,她的婚姻大事完全应该由父母安排,谈论自己的婚嫁是不适当和羞耻的,更别说要自主选择丈夫了。其实,就是给女子选择权,她也没有目标,因为社会规范要求的是女儿不出闺房,青春少女根本没有多少接触同龄异性的机会。不过,机会虽然不多,还是有人尽一切可能去寻找如意郎君。例如,《晋书·贾充传》记载,贾充的女儿每次在父亲宴请宾客和僚属时都躲在暗处观察,当她看到相貌俊美的韩寿后认为这就是自己要找的意中人,遂打听韩寿是何人并通过婢女传递消息,逐渐发展到与韩寿私下相会。最终贾充得知此事,大概是怕张扬出去于自己脸面不好看,便干脆将女儿嫁给了韩寿。贾充之女的自主选择,总算是有了个理想的结局。更有名的从暗处观察以寻夫婿的例子是汉代的卓文君。当时卓文君新寡,她父亲有次宴请著名文士司马相如,“文君窃从户窥之,心悦而好之”(《史记·司马相如列传》)。相如也有意于文君,于是文君夜奔相如处。当然,文君和相如的事没有贾充的女儿那么顺利,文君的父亲卓王孙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,扬言绝不给他们一分钱。聪明的文君故意在父亲眼皮底下亲自站柜台卖酒,“卓王孙闻而耻之”,最后“不得以,分予文君童百人,钱百万”。卓文君的大胆行动终于取得了胜利,中国文化史上也因此留下了一段佳话。

婚礼中与夫权的较量。汉文化历史上实行的是婚后从父居,是男娶女嫁。所谓嫁,即是离家,《方言》释“嫁”曰:“往也。自家而出谓之嫁,由女而出为嫁也。”依照惯例,女性在婚后连姓氏都要改变,丈夫的姓将贯于本来的姓之前。新娘在婚礼中有一项象征性的仪式是庙见,即拜见新郎家的祖先,人们常以此刻为新娘新身份开始的标志,从此,她的一举一动都要符合夫家设定的角色规则。夫家的新规则对新娘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,使出种种手段欲令新娘驯服。从胡朴安编的《中华全国风俗志》中可知,在安徽六安,夫家大门紧闭故意让新娘久等,新娘拜堂后入房,则要备受烟熏煎熬;在浙江萧山,新娘拜见族戚后要去坐席,却不能动筷子;在江西吉安,新娘与新郎交拜祖宗天地后须由长辈抱负而行,此时围观者皆可任意以木棒击打新娘。久等、烟熏、饿饭、棒打,目的只有一个,就是让新娘认清自己在夫家的地位。面对夫家的压制,新娘也会作出一些争身份的回应。还是在《中华全国风俗志》中,载有一些地区的新娘进夫家门时要立门槛及私坐新郎袍角,或以红布制荷包置之怀中(谓之塞婆嘴),据说这样一来日后便可制伏公婆和丈夫。当然,这样的反抗,相对于夫家强大的攻势,力量显得太微弱了一些。

变态防卫式的对抗。传统文化常会造出一些妇女嫉妒凶悍的典型予以批判,“河东狮吼”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例子。可“河东狮吼”果然是女性的过错吗?该典源自宋人洪迈的《容斋三笔·陈季常》,文中说陈季常之妻柳氏绝凶妒,故东坡做诗称之为“河东狮子”。但苏东坡和后世无数使用此典的人只把此词作为谴责女性的武器,却未追问陈季常之妻为何凶妒。好在从原文中不难寻出陈妻凶妒的原因,那就是陈季常“喜畜声妓”。自家男人“喜畜声妓”,难道还不许做妻子的表现出不满?其实,这正是礼教的虚伪性所在:一个男性三妻六妾乃至婚外寻花问柳都是合理的,而女性对此作出强烈的反应却是有违妇道的。在传统观念中,“河东狮吼”是女子的过错,与此相关的惧内则是男子的缺点。在此,我们也不妨检视些惧内的实例,找一下那些惧内的丈夫是怎样染上这“缺点”的。唐人张《朝野佥载》卷三记录了任瑰妻饮“鸩”的故事。唐太宗赐给兵部尚书任瑰两名宫女,任妻大妒。太宗听说后给任妻送来毒酒,告诉她“若妒即饮之”。在生死考验面前,任妻表示:“妾与瑰结发夫妻,俱出微贱。瑰今多内嬖,诚不如死。”说罢将酒一饮而尽。然而这酒不是毒酒,任妻并没有丧命。太宗对任瑰叹道:“其性如此,朕亦当畏之。”遂下诏将二女安置别处。在这里,任妻所重的是结发之情,所妒的是丈夫另有新宠,为此她不惜生命。妒当然不是女性的美德,但问题的关键是要看女子因何而妒。在传统社会中,舆论的天平是向男性倾斜的。一个女子,须从一而终,嫁鸡随鸡、嫁狗随狗,男子却用不着守这些规矩。于是,做妻子的,妒大概是她唯一可以选择的防身武器了。“河东狮吼”是一种变态的反抗,从中我们看到了女性的无奈。

以大义来处理夫妻关系。《世说新语·贤媛》记载了许允和阮共女儿的婚事。阮氏相貌很丑,许允与之举行完婚姻仪式后便再没有入洞房。后许允勉强入新房,一看到新娘又想退出。见此情景,阮氏果断地抓住许允的衣襟,于是,新婚夫妇间进行了一场精采的对话:“许因谓曰:‘妇有四德,卿有其几?’妇曰:‘新妇所乏唯容尔。然士有百行,君有几?’许云:‘皆备。’妇曰:‘夫百行以德为首,君好色不好德,何谓皆备?’允有惭色,遂相敬重。”在这里,许允先发制人,扛出礼教大旗,问阮氏可有四德;阮氏从容应答,承认自己容貌不佳,紧接着一针见血地指出许允好色缺德,少了作为君子士人最重要的一条品行。阮氏大义责夫,结果赢得了丈夫的敬重,争到了婚姻的幸福。

以上女性的种种抗争,总的来说还只是个体的行为,其影响面十分有限,并没有成为社会性的运动。女性真正大规模对传统规范的抗争还是出现在近百余年中。在百年前的世纪之交,她们不仅在婚姻上追求恋爱自由、在家庭里争取夫妻平等,还勇敢地走上社会,从军、参政、求学,向一切歧视妇女的势力挑战,做出了令卫道者瞠目结舌的举动。她们中的代表人物,我们可以数出带头反缠足并任中国首份妇女报纸《女学报》主笔的康同薇、冲破家庭牢笼投身革命运动而牺牲的秋瑾、为争男女平权勇闯参议院的唐群英、上书蔡元培要求男女同校的邓春兰等等。在这些前驱者的不懈努力下,今天的中国女性才能向着男女完全平等的目标昂首挺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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